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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何來經濟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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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何來經濟戰?

老實說,夏霖並不覺得玻璃制造會很快成功。

江陵已經將玻璃制造的秘方都普及到了七八歲的小孩子的草稿紙上了,江陵集體農莊的所有學子肯定是人人知道的。但江陵到目前都沒有做出玻璃,這其中的理論和實際的脫節和距離隨便想想就知道了。

夏霖費盡唇舌鼓動司馬冏制作玻璃,其實是為了向南方發展。

“留在蜀地是沒有出路的。”夏霖在心中第一萬次想著。她與胡問靜沒仇,也不是司馬家的親戚,她自認還有些小小的才華,比那些豪門大閥的紈絝子弟不知道強了多少,至少她沒有把寫詩詞當做學問,沒有把繪畫或者宅鬥當做了人生的目標。她若是投靠了胡問靜,大了不敢說,縣令的職務還是有的,只要勤勤懇懇地做事,一郡之太守是必然的,運氣好可能會在洛陽的六部衙門謀取一個比太守的品級高一點的職務,但是,也就是如此了。六部尚書、一州刺史,以及更高的職務不僅僅需要才華、人脈,還需要運氣。

夏霖苦笑,她有才華,人脈可以慢慢建立,但是她缺少運氣。若是她在荊州或者司州,早早的投靠了胡問靜,此刻就是從龍之臣,縱然不如周渝白絮等人,至少已經是了太守。看胡問靜大封群臣,可其實很多官職都是空缺的,很明顯是為了給以後的真正人才留出位置。夏霖認為她若是荊州的從龍之臣,有太守官位在手,她可以在三五年內成為刺史,有生之年很有可能進入中樞成為三公。

可是,夏霖是蜀地人。蜀地被司馬冏抓在了手裏,她就成了司馬冏的手下,成為了胡問靜的敵人的手下。

夏霖可以背叛司馬冏,學那些兩面三刀的墻頭草向胡問靜獻媚投降嗎?夏霖對司馬冏沒有什麽忠心度,一個憑借司馬家的血統,頂著王侯的名頭空降的蜀地無冕之王,對蜀地既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甚至連蜀地的空氣都不過呼吸了幾年的人,夏霖怎麽可能對司馬冏有忠心?

但是夏霖不覺得背叛司馬冏投靠胡問靜會是一個好主意。

兵臨城下投降的大將除了掛個虛職,還想有什麽待遇?大將尚且如此,夏霖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官,又能有什麽待遇?夏霖認為她若是在此刻投靠了胡問靜,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保留原職,無數人盯著她而已。升遷?胡問靜就算重新提拔一個新人也不敢信任一個背叛了司馬冏的叛徒。

妥靠胡問靜不過是保住了腦袋和現有的職務而已,對夏霖而言一點點誘惑力都沒有。

夏霖想要的是更加寬廣的世界。

胡問靜可以從草根在幾年內成了皇帝,她的環境比胡問靜好多了,為什麽就只能原地踏步?

夏霖不是因為羨慕妒忌恨就瘋狂了的人,她很鄙夷蘇小花,就是因為她認為蘇小花手裏抓著一把好牌卻打輸了。蘇小花若是在宜都國做太守的時候不是那麽猖狂的跳出來與胡問靜打對臺,而是投靠了胡問靜,以蘇小花當時就是太守的職務,此刻至少也是州牧或者刺史了。

夏霖微笑,她事後諸葛亮了,不論是蘇小花還是她自己,在胡問靜不過是荊州刺史的時候絕對想不到胡問靜能夠成為皇帝的,在當時的局勢之下投靠司馬家的王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投靠胡問靜實在是匪夷所思。但蘇小花應該采用更穩紮穩打的策略啊,比如好好的經營宜都國,重視農桑,推動工商,將宜都國治理成一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美好郡國,從治理天下的才能上與胡問靜較勁的。如此,哪怕最後胡問靜忽然一飛沖天,蘇小花的“能臣”的名聲依然可以保證她投靠胡問靜後有美好的前途。

夏霖長長地嘆氣,蘇小花有這許多選擇偏偏選了最糟糕的選擇。

那麽,夏霖給自己尋找的未來是什麽呢?

夏霖想要的是交州。

交州在大漢的時候已經是華夏的屬地了,但是因為地處偏遠的南疆,交通不便,一直不被天下群雄看重,屬於不論誰最後坐穩了天下,喊一聲,老子當皇帝了!交州刺史立馬屁顛顛地向中原獻效忠文書。然後中原皇帝也絕不會派人去奪了交州刺史的富貴的。交州那種一年四季炎熱無比,瘴氣叢生,蛇蟲鼠蟻到處亂爬,房屋都是竹樓,還要離地三尺隔絕潮濕和蟲子的地方哪個中原人願意去?長江以南的地方都被人嫌棄,派去交州簡直是終生發配邊疆了,誰願意去誰去。

夏霖自忖作為蜀人對炎熱和蟲蟻的抵抗力是比中原人強了無數倍的,中原人以為在南方肯定會折壽,但在夏霖眼中這種言語就是充滿了歧視的笑話。

夏霖大肆鼓吹玻璃,鼓吹貨幣戰爭、糧食戰爭,目的就是能夠擁有更多的權力,然後全力向南發展。她只要借著向南打通商道,吸收蠻夷的幌子就能公然經略廣州、交州。以大縉人一貫對南方的態度,只要她取得了交州,司馬冏的手下們絕對沒人會想要摘果子,司馬冏更是會順水推舟任命夏霖為交州刺史,以示有功必賞。

有了交州刺史的官位在手,夏霖還有什麽好怕的?運氣差,被胡問靜平調回中原,在六部做個侍郎之類的副手,運氣好,胡問靜看不上交州,那麽夏霖就會成為交州的土皇帝。雖然交州人口和經濟都差到了極點,但是土皇帝也是皇帝啊。

何況……夏霖微笑,作為交州刺史的她一定會名留青史的。

華夏有史以來第三個女刺史啊,荊州刺史胡問靜,寧州刺史李秀,交州刺史夏霖。

夏霖想到這個排位就感覺得意無比,天下第三,很不錯了,雖然有些委屈,但是還能接受。

至於交州此刻有刺史在,夏霖只怕要對交州進行武力征討,夏霖完全沒有放在心中,交州是蠻夷中的蠻夷了,茹毛飲血是誇張了,但是只怕也好不了多少,她隨便帶幾千大軍過去肯定能夠殺光了敢於反抗的交州百姓。

夏霖懷著終於踏上了實現夢想的光明大道的心情走進了成都的工部衙門,她只想在這裏晃悠一會,顯示她很關心玻璃的研制。

幾個工匠圍著一個火爐前的廢渣,皺眉討論著:“還是沙子啊,沒什麽變化,是不是要升高溫度?”有人道:“再升高?這已經是最高了,怎麽升高啊!”

有工匠搖頭:“沙子燒制的物品會透明?老漢只知道世上只有水是透明的,若要制作透明之物該用水才是,用沙子如何透明?”其餘工匠也是搖頭,世上能夠透明透光的物品只有液體和氣體,固體怎麽會透光透明了?只怕這秘方純粹是瞎寫。有工匠暗暗搖頭,上面的官老爺隨便說一句,下面的人就要跑斷了腿啊,哪怕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能夠透明透光的玻璃,既然官老爺說了花了,大家就只能假裝這東西存在,努力研究了。

夏霖看著一群皺眉苦思的工匠,她微笑著,才不在意怎麽實現玻璃的制作,她只關心司馬冏信不信。但身為玻璃制作的總負責人,夏霖決定說幾句鼓勵工匠的言語。

她清了清嗓子,道:“諸位莫要洩氣,若是這玻璃容易做,本官早已做出來了。天下紛爭,神州板蕩,我等身為工匠不能到前線為了大縉朝殺敵,也不能像農民種出糧食無數,我們的戰場就是這工匠作坊!”

四周無數工匠都看著夏霖,夏霖大聲道:“我們要把制作玻璃當做一場戰爭!我們的敵人就是這玻璃!我們必須竭盡全力,用我們的智慧戰勝敵人!”

無數工匠用力鼓掌,到底是官員啊,真是會胡說八道。

夏霖微笑點頭,繼續道:“本官知道,這敵人很狡猾,我們將會遇到很多的挫折,我們會失敗無數次,我們會輸得非常的慘,我們的智慧在敵人面前好像不堪一擊,我們的努力在敵人面前好像都是無用的,但是我們要記住,敵人就在那裏,只要我們堅持不懈,只要我們咬緊牙關,只要我們不斷地戰勝自己,我們就能在一次次的失敗之中得到經驗,從而最終戰勝敵人!”

四周掌聲如雷,無數工匠笑著看夏霖,這個官老爺只會動嘴炮,苦活累活黑鍋都是他們背,當官真是太令人羨慕了。

夏霖繼續道:“這場戰鬥,本官做好了三年五載,不,是八年十年的長期戰爭的準備!敵人不是這麽容易消滅的,我們需要準備十年才能觸碰到敵人的一角的準備,我們要……”

有人跑進了衙門,叫道:“有人做出玻璃了!”

四周陡然鴉雀無聲,所有人轉頭看向那人,那人莫名其妙,這才發現夏霖也在,急忙行禮:“小人不知道夏長史在此,失禮了。”

夏霖冷冷地看著那人,問道:“你說有人做出玻璃了?”

那人道:“是,武陽城的工匠已經做出了玻璃,正派人送來,今日晌午就能到。”

夏霖淡淡地笑,心中是絕對不信的,這才研究了幾日啊,江陵研究許久沒有動靜的玻璃竟然被制作出來了,簡直荒謬。她笑道:“本官也沒見過玻璃,倒要看看玻璃是什麽樣的。”

夏霖心中想著,若不是早夏圖紙中描繪的“透明、透光、堅固,可以替代窗戶紙和鏡子”的物品也無妨,只要是天底下不曾存在的物品,只要有那麽一點點裝飾作用,她都能找到經濟價值,先賺一點點小錢的。她微笑著,若是司馬冏知道這麽快就開始賺錢了,肯定會更加高興。若是那些工匠隨便找了個東西糊弄她……夏霖臉色一沈,那就讓那些工匠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晌午的時候,一輛馬車在衙門前停下,幾個武陽城的官吏抱著一個錦盒下了馬車,剛想抱怨幾句馬車太顛簸,渾身骨頭都要斷了,就看到一群人從衙門中跑了出來,帶頭的工匠道:“真的做出來了!”

那幾個武陽城的官吏立刻挺直了身體,大聲地道:“是,做出來了。”還以為成都給各地縣衙下達的機密任務是如何的了不起,工匠只花了幾日就做出來了,好像也不是很難。

一群工匠簇擁著幾個武陽城的官吏到了衙署內,夏霖微笑著看著他們手中的錦盒,裏面的“玻璃”會是什麽樣的?

一個武陽城的官吏恭恭敬敬地對夏霖行禮,然後在萬眾矚目中打開了錦盒,立刻慘叫:“啊啊啊啊啊!為什麽斷了?”

眾人推開那官吏,仔細地看錦盒中的物品,只見一塊算盤大小的奇怪的透明薄板斷成了數截,最大的一塊不過是巴掌大小。

夏霖小心地伸手進去,取出那最大的巴掌大小的薄板,細細地看。

有工匠驚愕地道:“真的透明!”他張大了嘴,不敢置信世上除了水之外真有透明的物品。

有工匠緩緩地伸出手指,輕輕地觸摸那塊玻璃,手指被玻璃擋住了,感受到了冰涼。那工匠用最尖銳又淒慘的聲音叫道:“真的是固體!”

無數工匠轟然大叫,竟然真的有固體可以透明透光!

夏霖輕輕地撫摸玻璃,這塊玻璃的顏色似乎有些綠,不像秘方中寫的無色透明。她慢慢地舉高玻璃,隔著玻璃望向眾人,一張張驚慌又興奮的工匠的臉清清楚楚可見,她又舉起玻璃望向太陽,陽光刺眼。

一抹笑容在夏霖的嘴角不斷地放大,直到開懷大笑。

“真的是玻璃!真的是玻璃!”

為什麽江陵許久研究不出來,為什麽成都的工匠做不出來,為什麽武陽的工匠第一次就做出來了,這時候誰管它!重要的是秘方是真的,玻璃真的做出來了!

夏霖大聲地道:“我要去覲見殿下!”經略天下,貨幣戰爭,糧食戰爭,竟然真的可以實現!

……

數日後,武陽城的工匠作坊中集中了益州無數工匠,人人仔仔細細地看著武陽工匠的一舉一動。

“我也是這麽取沙子的。”有益州工匠提筆記下,自己去沙子的方式沒錯,但是沙子是不是一樣就不知道了。

有工匠看著那爐子,皺眉:“好像比我的爐子還小了些,用得柴火也少。”

有工匠認真的數數,這火滅後取出來冷卻的時間也差不多。

眾目睽睽之下,武陽的工匠從爐中取出了一堆融化的沙土,輕輕的清理和敲打,一塊算盤大小的玻璃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引起眾人的驚呼:“真的做出來了!”

有工匠道:“可否讓我等練個手?”武陽的工匠無所謂,他們就是簡簡單單地做出了玻璃,完全不知道其中需要什麽技巧,若是其餘工匠能夠從他們的失敗經驗中找出成功的原因,對大家都是好事。

有益州工匠斬釘截鐵地道:“是沙子!是這裏的沙子適合制作玻璃。”一群益州工匠點頭,這是唯一的理由了。

夏霖道:“那就在武陽擴大作坊,全力制作玻璃!”

……

月餘後,一艘船沿著大河直入江陵。

夏霖站在船頭,頭發上的金釵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她自信滿滿的,雖然江陵城的人將會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甚至猜到是從江陵偷竊了秘方,但是江陵的沙子不行,做不出玻璃又能怪誰?

夏霖微笑著,如此新奇的物品一定會震動整個江陵,然後大賺特賺。

某個酒樓之中,荊州的幾個大商號的掌櫃盡數到場,江陵縣衙的幾個官員也到了,眾人見了面,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王梓晴臉上帶著笑,心裏微微有些無聊,她就只能處理這些商賈之事?但她也知道大楚朝幾乎不存在比她更精通商賈的官員了。王梓晴微笑著,她能夠找到一個立身之地也不錯啊。她的手指輕輕地扣著案幾,這是她從荊州各個衙門之中學來的習慣,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做的小動作,漸漸地風靡了荊州無數官吏,王梓晴認為這手指有節奏的輕叩案幾的動作有沒有幫助自己集中思路不太清楚,但是裝逼的效果還是很好的,顯得很有城府的樣子,所以她也學來了。

她此刻一邊手指叩著案幾,一邊想著司州好像有個姓岑的農莊女管事以前是商人,但是她好像只想賺錢,不想當官,不然把她調到身邊一定很有幫助。

王梓晴微微嘆氣,人各有志,竟然還有人不想做官,是嫌棄俗世俗物玷(汙)了人格?她有些佩服,她可沒有這麽高的節操。

“王都尉。”不時有人恭恭敬敬地向王梓晴打招呼,王梓晴笑著回應。她此刻的官職是六品“司鹽都尉”,算是荊州與經濟打交道的主官了,大楚一直缺少錢財,若是能夠促進商業流通,賺一些稅費,對如今的大楚而言不無小補。

寒暄間,夏霖走了進來,團團作揖:“有勞諸位大駕了,小女子帶了一件奇物到了江陵,請諸位鑒賞。”

眾人客客氣氣地笑著,是不是奇物其實無所謂的,這個夏霖是蜀地三年來出來的第一個商人,背後一定有蜀地官方的背景,能夠與她搭上了線就是與整個蜀地的生意搭上了線。

王梓晴冷冷地看著那夏霖,一眼就確定夏霖一定是蜀地的女官,女商人是絕對不會有這個氣質的,而看見了身穿官服的她更不可能平靜如水,做生意的誰不怕官員?她暗暗地對著手下打眼色,這三年來第一個出蜀的商人夏霖果然是蜀地的細作,小心提防。一群手下會意,緩緩點頭。

夏霖又客客氣氣地與王梓晴等官吏行禮,這才輕輕地拍手,道:“來人。”

幾個仆役小心翼翼地擡著一個案幾桌面大小的物品進了大堂。

王梓晴看那蓋著紅布的物品,似乎薄薄的,難道是一塊木板?木板上就算雕了花,做了鏤空處理,又能值得幾何?隨便找個木匠看了一眼就能知道怎麽做了。王梓晴微微皺眉,這蜀地來的細作應該不至於如此淺薄。那會是什麽呢?

大堂中無數商賈盯著那紅布遮蓋下的物品,心中猜疑,木板?石板?銅鏡?

夏霖看著思索猜疑的眾人,心中得意無比,今日就是她用神奇的玻璃橫掃天下的時刻,她將創造歷史,用玻璃打垮了一個國家。

夏霖眼中閃爍著光芒,道:“小女子帶來的物品叫做玻璃鏡子……”

王梓晴眼神微變,玻璃鏡子?就是謠傳中蜀地細作得自江陵的秘密奇物?

夏霖刻意掃了王梓晴一眼,立刻發現了王梓晴的異樣,江陵官員果然知道玻璃,而且沒有想到蜀地做出了玻璃。她得意極了,純粹是運氣好,不,是沙子好。

夏霖大聲道:“……此物比銅鏡清楚百倍,纖毫畢現,如見真人。”

一群商人微笑著,也就是說夏霖帶來了一款新式銅鏡?這生意有些小,但是無妨,搭上線就好。蜀地的錦緞、糧食等東西還是很有市場的。

夏霖看著眾人平靜的目光,走到了那紅布之前,伸出了手臂,緩緩地將紅布扯下。

一道光芒陡然從紅布之後閃過,大堂內無數商賈情不自禁地伸手擋住了眼睛。

夏霖微笑,這間酒樓,這個大堂,這個位置,這個時辰,是她精心選過的,要的就是這一道反光!

反光一閃而過,無數商賈定睛細看,立刻有人驚呼出聲:“竟然這麽清楚!”

明明距離那玻璃鏡子老遠,眾人依然能夠從鏡子裏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容貌,比貼著銅鏡還要清楚。

有商賈情不自禁地站到了鏡子前,細細地看,道:“竟然這般……明亮!”

銅鏡中的影響模糊不清也就罷了,更糟糕的是總是黑乎乎的,很多時候在銅鏡邊點了蠟燭也看不清銅鏡內影像,而這玻璃鏡子內光亮竟然與室內幾乎一樣。

“好鏡子!”無數商賈誇獎著,眼睛發亮,這面鏡子一定會暢銷無比。

有商賈讚道:“想不到蜀地竟然有此奇物。”以後一定比蜀錦賣的好,蜀錦有競爭品,而這玻璃鏡子顯然沒有競爭品。

王梓晴仔細地看,情報中玻璃透明,這鏡子好像不透明啊。她看了一眼鏡子的背後,是底框影響了透明?這東西真的可以“望遠”?

夏霖看著眾人臉上的驚喜,心中想著贏了!嘴上卻道:“小女子欲將此物售出,不知道價格幾何?”

一群商賈冷靜地看著夏霖,有人捋須反問道:“不知道夏掌櫃每月可提供多少玻璃鏡子?價格又是多少?”

夏霖笑了,又是輕輕拍手。

幾個仆役拿著托盤進了大堂,掀開托盤上的紅布,盡是手掌大小的玻璃鏡子。

夏霖道:“此玻璃鏡子制作不易,日常能做的也不過是這些手掌大小的鏡子,每月能夠出四五百個,而這面大鏡子……”她看著那案幾大小的鏡子,道:“……整個蜀地只有三面。”

一群商賈點頭,物以稀為貴,這夏霖還是很懂經商之道的。

夏霖再次問道:“諸位願意出價幾何?”

一群商賈一齊看著王梓晴,人人想到了一個重大的問題,世上只有三面的大鏡子,官府會不會作為祥瑞獻給了皇帝陛下?又會不會大肆收購小鏡子送到了京城?聽說王都尉是商人出身,江陵又正好卡住了蜀地順流而下的道路,是不是會利用官方的力量壟斷市場,囤貨居奇?

王梓晴一絲一毫都沒有奉獻祥瑞的念頭。她做商人時候的檔次太低,經商範圍不過是譙縣附近而已,能夠接觸的官老爺不過是縣令而已,不但沒有呂不韋那種以天下為貨物的氣魄,也沒有購買祥瑞奉獻朝廷的思維,她心中想到的竟然是這東西江陵能不能自己制作?與其研究玻璃鏡子,是不是先買幾塊給道門的人,他們一直在想“玻璃望遠鏡”,讓他們先研究一下是不是才能決定這些玻璃鏡子的價值?

王梓晴盯著玻璃鏡子許久,臉色不斷地變化,四周的商賈死死地盯著王梓晴,不知道官府會做什麽呢?

夏霖微笑著,王梓晴的心中一定是五味雜陳,江陵花了大本錢沒能搞定的東西竟然被益州搞定了。她微笑著道:“王都尉也想買嗎?不知道願意出什麽價格?”就這句話就噎死了你!

王梓晴從思索著驚醒,道:“本官很喜歡這些小鏡子,不知道夏掌櫃售價如何。”

周圍無數的商賈看著夏霖,就等她鎧甲。

夏霖淡淡地道:“小鏡子二十兩銀子一個,大鏡子五千兩。”

四周陡然安靜了。

王梓晴死死地看著夏霖,問道:“二十兩銀子一個?你瘋了!”

王梓晴和一群商賈眼珠子都要掉了,世間銅鏡的價格大約在幾百文到幾兩銀子之間!與這小鏡子相同尺寸的銅鏡撐死六七百文錢,而二十兩就是兩萬文錢啊!這是直接跳了三十倍!

夏霖微笑著道:“是,此物比銅鏡清楚百倍,二十兩一個理所當然。”

王梓晴怔怔地看著夏霖,再次確定夏霖是蜀地的女官而不是女商人,世上絕對沒有一個如此神奇的商人的。

夏霖看著震驚地王梓晴和各個商賈,淡淡地道:“物以稀為貴,天下銅鏡多如牛毛,而這鏡子天下只有我家有,而每月只有區區四五百個。”

王梓晴閉上眼睛,許久,咬牙道:“給我來兩個小鏡子。”她原本還想買上幾百個交給道門的,但是一聽要二十兩一個,實在是無法花上萬兩銀子買幾百個鏡子,上萬兩銀子足夠做許多事情了。若是道門還想要更多的鏡子做實

驗……

王梓晴幾乎敢確定這是必然的,她親眼看到過道門在研究改良的弓(弩)和農具的時候有多少廢品。王梓晴在心中惡狠狠地道:“若是道門還想要更多的玻璃和鏡子,那就讓蜀地的官員找出秘方,荊州自己做!”

夏霖笑道:“多謝王都尉賞臉。”她一點不在意王梓晴只買了兩個,王梓晴肯定是又要奉獻給胡問靜,又要給江陵的人看樣品,鼓勵江陵眾人繼續努力制作玻璃。

夏霖微笑著,嘴角透著自信和鄙夷。江陵這許久沒有做出鏡子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沙子不合適。

任憑益州各地的工匠如何煉制鏡子,整個益州能夠做出鏡子的地方不過三五處,很多人明明在武陽成功做出了玻璃,到了另一個地方就是做不出來,這除了是沙子的原因還能是什麽?夏霖有把握確定江陵絕對做不出玻璃的,再怎麽努力也沒用。

夏霖看著仆役收了四十兩銀子,看著王梓晴臉色鐵青的拿著兩面玻璃鏡子出了酒樓,恨不得狂笑出聲。一把沙子做的物品賣了二十兩一個啊,她憑借沙子就能吸幹了大楚朝的血。

夏霖又歡喜地看著其餘的商賈,道:“諸位買幾個?小號可以接受預定。”

一群商賈怔怔地看著夏霖,這個夏掌櫃真是做生意的?有商賈緩緩地道:“老朽還要考慮一二。”

其餘商賈也齊聲道:“請容許我等考慮一二。”

夏霖理解,二十兩銀子一個的小鏡子啊,五百個就是一萬兩銀子了,是個人都要考慮一下的。她淡淡地笑道:“諸位且慢慢考慮,小女子在江陵還要待上十餘日。”

一群商賈告辭而去。夏霖看著每個商賈離開時狠狠地看著那玻璃鏡子的目光,確定那些商賈都會回來尋她購買。

她大聲地笑著,她這次帶來了一千面小鏡子,那就是兩萬兩銀子!她可以買多少糧食回蜀地?只怕是這船只都要連接到了天邊了,不知道這整個江陵的糧食夠不夠。

“這荊州今年只能吃芋頭了。”夏霖在心中笑著,荊州真是有遠見啊,種了這麽多芋頭,那是知道今年的糧食將會被盡數收購一空。

夏霖很清楚僅僅荊州一地的商賈是絕對不夠的,貨幣戰爭和糧食戰爭打得就是短平快!她已經派人同時去了揚州、司州、豫州、廣州、交州。

只要這玻璃鏡子迅速打開了市場,席卷了大筆的錢銀,她就再一次推出新的產品,那就是玻璃窗戶和玻璃彈珠。

夏霖的計劃就是在三個月到半年之內卷空荊州、揚州、司州、豫州、廣州、交州的金錢,然後就是等待錢荒和糧食價格大跌,再接下來就是瘋狂的收購和燒毀糧食。

夏霖看著天空中明亮的太陽,心中充塞了豪情壯志:“頂多一年,這天下格局將會大變,而導致這一切的我將會名留青史。”

她心中歡喜無比,整個人都輕飄飄地,好像要飛到了天空中。

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她做到了。她不動一兵一卒,不殺人不放火,僅僅用一把沙子就摧毀了一個王朝。

夏霖微笑著,這蜀地的武侯廟必須動動位置了,換成她夏霖還差不多。

接下來的今日內,夏霖在江陵城中四處閑逛,等待各個商賈上門送錢。

這幾日一個上門的商賈都沒有。夏霖一點都不在意,動輒萬兩銀子的大生意,一群掌櫃怎麽可能做出決斷,此刻定然在火速趕回商號總部面見東家。

夏霖微笑著,若是她沒有猜錯,十日後就會是無數商賈的東家親自趕到江陵,看了那些神奇的玻璃鏡子之後驚喜交加,一拍大腿,哪怕是傾家蕩產也要買下最多的玻璃鏡子,然後轉手就能發大財。

夏霖在街上游逛,偶爾進了店鋪問有沒有更好的銅鏡,那些商鋪的夥計和掌櫃笑著搖頭,這銅鏡已經是最好的了。夏霖笑著搖頭,江陵的小商販和百姓完全不知道玻璃鏡子的事情,看來那些大商號封鎖了消息啊,這就更加說明那些大商號志在必得了。

她心中歡喜極了:“再過幾日,我夏霖就將名垂千古!什麽第一女官,什麽第三個刺史,統統比不上我夏霖用沙子顛覆了一個王朝!我將是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第一智者!”

十日後,夏霖站在那案幾桌面大小的玻璃鏡子前,反覆的照著,只覺鏡子中自己的一顰一笑都完美無比,只是這衣衫有一些差了,是不是該換一件最新款的衣衫?算了,刻意換一件衣衫顯得她很在意外貌,作為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第一智者不該被外貌所困惑,以後會有無數畫家繪她的圖形傳世,會有無數漂亮的衣衫出現在畫家的筆下。

夏霖這一日一直待在客棧之中,等待無數商號東家的拜訪,但直到天黑都沒有看到一個訪客。她微微一笑,心急了,十日只怕趕不到。她反正又沒事,在這裏多待上一些時間也無妨。

十五日過去了,依然沒有一個商號的東家找上門,夏霖有些愕然了,這些商號的東家都是屬烏龜的?她咬了牙,那就再等幾日。

二十日過去了,依然沒有一個商號的東家找上門。

沒有睡好的夏霖眼中出現了紅絲,看著緊閉的房門猛然恍然大悟:“這是嫌棄價格貴,與我比耐心,想要殺價!”她罵道:“一□□商!我不該給他們十餘日時間聯合竄標的,我該在現場就定了交易的。”

夏霖有些後悔,吃一塹長一智,下次有新產品絕對要杜絕商號聯合壓價的行為和機會。她冷笑著,若是商號的聯合價格在十五兩以上,她可以接受的,甚至十兩以上也可以接受,價格太低會影響她席卷天下的錢糧的速度。

“好吧,我們就鬥一下耐心。”夏霖微笑了,她又不是真正的商人,不著急一定要賣貨出去,何況她除了荊州之外還有揚州、司州、豫州、廣州、交州市場,這麽多地方只要有一個市場啟動成功,其餘市場立刻就會起連鎖反應落在她的手中。

夏霖自信滿滿的:“我一定贏!”

三十日後,依然沒有商號的東家找上門,夏霖臉色鐵青,那些商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耐心!誰會和錢過不去?一定是江陵的官府下了禁止購買的照會,哪個商家敢得罪了官府?

夏霖滿臉通紅,王梓晴!就是那個王梓晴搞得鬼!

她冷冷地下令:“來人,我們啟程回益州。”荊州不讓她售賣玻璃鏡子,沒關系啊,她可以灰溜溜地回益州的。但是只要商路開了,那些荊州被嚴格下令不準購買鏡子的商號就會悄悄潛入益州,大批購買玻璃鏡子。

夏霖站在離開的船上,冷冷地看著碼頭:“商人逐利,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敢冒殺頭的危險。最後勝利的一定是我。”

碼頭上,一群商賈目送夏霖的船只離開,有人長長地嘆氣:“可惜,可惜!”有人卻搖頭道:“又不是什麽大生意,有什麽可惜的。”

一群商賈苦笑,是啊,真不是什麽大生意,甚至可以說是小得幾乎沒有什麽市場的小生意。

……

夏霖一路回益州,半路上就有派到其餘州郡的商隊回來,同樣沒有商號大舉訂貨。

夏霖一怔:“難道各地的官府都下了不許購買玻璃鏡子的照會?”她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案幾上,船舶都似乎晃動了:“好一個卑鄙無恥的大楚朝!朝廷竟然與民爭利,封鎖商路,壟斷市場!”

各路人員搖頭:“好像也不是。”他們一開始也以為是官府下了命令不許購買蜀地的玻璃鏡子,考慮到大老遠跑了一趟一面鏡子都沒有賣出去不好交代,所以幾路人員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上門推銷。

夏霖用力點頭:“好辦法!”上門推銷雖然低級了一些,但是只要打開了市場,就不怕官府禁止得住。

各路人員一齊淒然道:“可是……我們依然一面鏡子都沒有賣出去。”

夏霖厲聲道:“不可能!如此奇物,若是在益州售賣,保證有無數豪門大閥的貴公子貴女購買!”貴女們需要更好的鏡子看清自己的臉上的妝容,需要玻璃鏡子與其餘貴女攀比,貴公子們除了看清自己的妝容外,還需要送玻璃鏡子給心儀的貴女們,這鏡子的銷路絕對極大,一個城池賣出一兩千面鏡子或許誇張了,但是賣出二三百面鏡子那是絕不會再少了。

各路人員慘然道:“可是我們找遍整個城池沒有看到豪門大閥啊!”

夏霖呆呆地看著各路人員,陡然大叫:“啊啊啊啊啊!”

該死的!竟然忘記了大楚朝所有的門閥貴公子貴女都在集體農莊中種地和教書了!

夏霖陡然明白了王梓晴和那些江陵的商賈看她的古怪眼神,那是看蠢蛋的眼神啊!

“啊啊啊啊啊!”夏霖再一次咆哮,然後厲聲道:“那麽我們降低價格,一兩銀子一個,不,三百文一個玻璃鏡子賣給百姓!”

三百文一面玻璃鏡子的價格幾乎比銅鏡還要便宜了,就不信那些百姓會不買。

夏霖冷笑著:“走不了高端市場,我就走低端市場,搶占所有銅鏡的市場。大楚朝怎麽也有千萬人口,若是能夠賣出一千萬面鏡子,照樣能夠讓大楚朝錢荒。”一人一面鏡子是不可能的,但是玻璃是易碎品,按照一人一面鏡子計算應該差距也不大,反正玻璃的成本便宜到爆,三百文一面鏡子照樣賺的盆滿缽滿

各路人員悲涼地看著夏霖,道:“這也不可能。”

夏霖怒了:“為何?”二十兩一面玻璃鏡子跳水到了三百文了,竟然也不行?

各路人員都要哭了:“大楚大部分百姓都在農莊,每個月的收入只有十幾二十文錢,一年也就存了兩三百文錢,還要留著娶媳婦,怎麽會買玻璃鏡子?”

大楚當然有很多人在做商鋪酒樓作坊,但是這些人會花一到兩個月的收入買一面玻璃鏡子嗎?應該有,但是這數量只怕少得可憐,也就極個別少年男女了,這點銷售量和銷售額足以讓一個小商號活得很滋潤,但是作為以席卷天下貨幣和糧食為己任的偉大計劃,這點小小的銷售額銷售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夏霖張大了嘴,迅速想到了更深刻的東西,大楚的糧食幾乎全部出自集體農莊,糧食歸朝廷所有,市面上所有的糧食鋪子幾乎都是官營,她就是真的席卷了所有的錢幣也絕對做不到買光所有的糧食。

夏霖搖搖欲墜,原來這時代什麽貿易戰,經濟戰,貨幣戰爭糧食戰爭,什麽工業發家致富,在百姓毫無購買力的事實面前統統是狗屎!

她仰天吐出一口鮮血,厲聲道:“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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